輸入法的良知

在資訊的世界裏，原本對中文就不怎麼親善，從古早的所謂 DOS 時代倚天中文起就是如此。當時的幾個主要問題包括了像是字碼不足（其實這到今天也一樣。不過「萬碼奔騰」並不是我們今天所要探討的議題）、標點符號缺漏（打不出私名號、書名號）、直書列印的瑕疵。其中最後一點我想我必須要說詳細一點。

當時的文書處理系統裏，可以使用倚天的列印控制碼，來將所有的字符旋轉九十度，藉以達成「直書」的列印效果；很不幸地遇到了括號、引號時，就會發生意外。所以至今妳仍然可以在一些政府公家單位的公文裏，看到像是「︵」、「︶」、「﹁」、「﹂」這些預先旋轉了九十度的標點符號穿插在橫書文字裏。當時比較正確的作法也許是建立一個例外規則清單，在程式轉譯層就把這些得另外處理掉的符號處理掉，而不是讓使用者輸入並不直觀的符號。我仍然不知道為什麼始終沒有人這麼做。

剛剛那還祇是中文系統造成的不便，但是比起「不便」更糟的大概是「謬用」吧。

中文裏，成語往往都有特殊的典故、出處的。教育部國語辭典裏可以查到詩經˙小雅˙鶴鳴：「它山之石，可以為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這樣的典故，其中「錯」是磨玉用的石頭，而「攻」則是磨玉的動作；然而多年來人們總是誤用為「他山之石，可以攻錯」。很不幸地在坊間各式各樣的中文輸入法裏，內建詞庫往往祇有「可以攻錯」的詞彙，而沒有收錄「可以為錯」或「可以攻玉」的詞彙。（過份）仰賴電腦輸入的使用者一個不慎就會在這裡「學到」錯誤的成語。而這還祇是詞的部分而已。

在中文裏，有些字／詞會有「語音」跟「讀音」的區別，或者當某些字在特定的詞彙裏就會有不同的音。像是「芍藥」就應該唸成「ㄕㄨㄛˋ ㄩㄝˋ」，「呆板」應該唸成「ㄞˊ ㄅㄢˇ」，「否極泰來」應該唸成「ㄆㄧˇ ㄐㄧˊ ㄊㄞˋ ㄌㄞˊ」；很不幸地在許多注音系的輸入法裏，妳得要輸入「ㄕㄠˊ ㄧㄠˋ」、「ㄉㄞ ㄅㄢˇ」、「ㄈㄡˇ ㄐㄧˊ ㄊㄞˋ ㄌㄞˊ」纔能找到這些辭。那麼，怎能說輸入法不該為國人發音錯誤負些責任呢？

事情還沒完呢。我們一開始提到的案例跟標點符號有關，而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

新聞裏的碩士國防役役男因為不知道怎麼輸入頓號（、）而以逗號（，）來代替；我有個同學習慣用三個頓號（、、、）來代替刪節號（……）；我有個朋友曾經有一段時間習慣用角括號（〈〉）來代替小括號（（））。這三個真實的例子其實都肇因於輸入法的設計不良，使得標點符號輸入不夠直觀、或者不夠便利、或者對應錯誤。

自然輸入法搭配許氏鍵盤時，祇需要直接按下鍵盤上的「 , 」鍵，就可以輸入逗號（，）；在微軟新注音裏則是搭配前導符號，先按下「 ` 」再按「 , 」來輸入逗號（，）。不管是哪一個輸入法，在這裏都還算直觀；然而頓號（、）就不是了。因為英文裏沒有頓號（、）（英文裏仍然會使用逗號），所以設計中文輸入法時，各家廠商都採取了不同的設計。自然輸入法搭配許氏鍵盤時，是直接按下鍵盤上的「 ' 」來輸入頓號（、），而微軟新注音則是先按下標點符號小鍵盤呼叫組合鍵 「 Ctrl 」 + 「 Alt 」 + 「 , 」再按下「 ' 」。兩者都不是很直觀，對於沒有用過的使用者來說就會不曉得該怎麼輸入。刪節號（……）就更糟了；不管是自然輸入法還是微軟新注音，都祇能叫出標點符號小鍵盤／標點符號表來輸入，更為不便（妳有沒有注意到這年頭會正確使用刪節號的人越來越少了呢？）

最後那個括號的問題更是糟糕，在舊版的微軟新注音裏，用前導符號「 ` 」再加上「 ( 」居然會打出「〈」而不是「（」；前導符號「 ` 」再加上「 ) 」居然會打出「〉」而不是「）」。而這正是我的那位朋友以角括號取代小括號的原因。這個瑕疵在最新版的微軟新注音裏則已經修正了。

由這麼多糟糕的現象，我實在必須說，當有關單位開始懊惱新一代小朋友的國文能力下降時，輸入法（以及發行輸入法的廠商）實在是難辭其咎。在一邊反省教育出了甚麼問題時，我覺得我們也該好好來正視輸入法的設計了。

（啊，其實我還沒提到，注音文的文化也跟這個有關啊。不過扯下去就太長了，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