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 Movable Type 與 XMind 談開放源碼商業模式

從 Movable Type 與 XMind 談開放源碼商業模式

過去幾年間，軟體業從手工製造業轉型為服務業的趨勢越來越明顯：願意掏錢出來的使用者各有不同的奇怪需求，鮮少有什麼軟體可不經調整就滿足所有的使用者。在經濟不景氣的現在，仍然有人願意花四十萬客製一台腳踏車，而對軟體業來說也是如此：客製化能力纔是真正的收入來源。

隨著這種服務業的概念日益篤定，軟體業出現了「訂購服務」的消費方式，也就是消費者（使用者）花錢購買的並非一項軟體資產，而是一段時間內的使用權利及軟體業者提供的維護支援、軟體更新等。這就好像捷運一日券，你在合約時限（一天）內可以隨意地搭乘捷運往來各站，使用捷運站內的洗手間，請求捷運服務人員協助等，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捷運列車開回自己家，因為你沒有買到捷運，祇有買到時限內使用捷運的權利。

這種訂購軟體服務（也有人稱作「軟體租用」）的商業模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而已，但是並非各地的使用者都能馬上接受；畢竟在傳統產業的年代，經濟活動都是圍繞著具體的「產品」產生，有人生產物品，有人購買物品，有人收藏物品，許多人也習慣把軟體當做「物品」來看待，期待花了錢就可以在接下去的一百年間擁有它。

事實證明，當使用者發現事情跟自己的認知不同時，最是憤怒。

Six Apart 公司以部落格系統 Movable Type 聞名，這套系統的源碼從一開始就是攤在使用者面前的⸺取得軟體的同時，使用者就能夠看到每一行程式源碼，甚至能夠自行修改以滿足各自的獨特需求。然而當時的 Movable Type 卻不是一套開放源碼的軟體，使用者雖然能夠看到所有的程式源碼、能夠修改所有的源碼，但是卻沒有公開散播修改後的版本的權力；這種模式可以稱作公開源碼或分享源碼，但源碼從來不自由、從來不是真正的開放。

問題是許多使用者習慣了開放源碼軟體，誤以為 Movable Type 也是如此開放，於是當 Movable Type 3 上市時，Six Apart 公司刻意強調了 Movable Type 並不自由，並且激進地採行了嚴苛昂貴的授權方案，讓許多人非常憤怒。那一年，Movable Type 流失了大量的使用者。（這個事件導致成熟度低很多、但開放源碼的部落格系統 WordPress 使用族群大增，不過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多年之後，Six Apart 重新找到了安撫使用者的方法。Movable Type 4 除了依舊有昂貴的商業版本外，同時也提供了開放源碼的版本，叫 MTOS，Movable Type Open Source，按 GPL v2 授權，包含 Movable Type 一切核心主要功能，同時不提供任何額外服務或支援。

開放源碼不祇讓 Movable Type 重新獲得使用者重視，同時也有助於軟體的開發與維護，因為開發社群在開放源碼的前提下，比較有意願對軟體做出貢獻。同時，Six Apart 繼續提供針對企業用戶所做的客製化功能如 LDAP 整合、Oracle 及 SQL Server 支援、其他技術協助與支援等，給願意負擔高昂費用的使用者。現在你可以自己看著源碼，投入自己的時間力氣來搞定各種難纏的技術細節，或者花錢讓 Six Apart 幫你安裝、升級。

當核心程式碼的資產價值降低後，使用者就能夠接受「免費資源、付費支援」的模式，巧妙體現了資本主義世界中「花錢省時間、花錢換人脈」的現實。

這種以「支援服務」、「特製功能」作為營運模式，以「開放源碼」打入市場的公司，也越來越多，最近紅起來的 XMind 就是一例。

XMind 是一個心智圖的 Eclipse 軟體，標榜能夠即時把心智圖轉換成資料表格、魚骨圖等多種圖表的能力，雖然開發初期就受到重視，但是一開始祇有付費購買方案的 XMind 卻面臨著高不成、低不就的窘境，論功能比不上 MindManager，論自由度比不上 iMindMap，論售價比不上自由軟體 freemind 優勢，論速度也沒有比前述任何一套好，因此許多心智圖的愛用者始終處於「觀望」的態度，把錢留在口袋裏。

上個月 XMind 推出了 3.0 版，同時改變了銷售商業模式。XMind 3.0 版同時按 EPL（Eclipse Public License） v1.0 及 LGPL v3 兩種開放源碼授權釋出，這對於開放源碼界或心智圖界來說，都是不容忽略的事；因為 freemind 除了是開放源碼軟體，在售價（零）及檔案格式上具備優勢，而獲得如 XWiki 等系統支援，並成為各大心智圖軟體與線上服務都必然要支援的格式外，平心而論，並不是個適合用來繪製心智圖的軟體。freemind 太硬了，相當嚴重地限制了心智圖法中對於心智、情緒投影的表達能力。而 XMind 的源碼一旦開放，就表示 freemind 馬上受到正面挑戰，不再是開放源碼界的唯一選擇。事實上，由於 XMind 開放源碼化，台灣也迅速出現了 XMind 使用者社群，以及參與 XMind 開發的社群。

XMind 把所有稍微進階的功能都放在要付費使用的 Pro 版本上，包括了簡報、聲音註記、甘特圖、匯出成 Word／PowerPoint／PDF／MindManager 等格式、透過網頁（但不公開地）分享、製作局部畫面快照（MapShot）、待辦事項、圖庫、樣式管理等。但是不像 Movable Type 訂價一下子從 0 跳到 395.95 美元（大約合 13,300 台幣），XMind 用了前述的訂購服務模式來降低入門門檻：交出六美元，就能在一個月內使用上述種種加值功能。

這是個很巧妙的策略，一方面用開放源碼來吸引社群關注及參與，另一方面則用訂購服務模式變相地把早先的試用期轉型成加值，再把線上服務（XMind Share）的部份也併入付費加值方案，提供更多使用彈性，讓使用者接受自己的錢買到的不是物品，而是服務。當然 XMind 究竟能擴展多少市場，還是得回到程式本身到底成不成熟、功能是否滿足使用者所需；以目前的情況來看，XMind 還有非常大的改善空間。

不過再回頭看看心智圖界的龍頭老大 MindManager，其實也用類似的方式操作：使用者花錢購買 MindManager 主程式，然後花更多錢多買一套 JCVGantt 甘特圖暨計畫管理模組，有需要的話再付費訂購以月計算的 Mindjet Connect 線上服務，以及網頁版的 MindManager Web……線上付費機制（尤其是小額付費機制）的便利，加上網頁科技的進步，讓這種商業模式變得越來越可行。

對於開發公司來說，雖然一開始使用者負擔的支出並不多，但隨著重度使用者逐漸培養出來，以及需要用到進階功能的企業用戶出現，訂購服務模式也意味著持續的收入，讓開發商的線上服務收益也有機會跟上主機成本的成長幅度。

蠶食總比鯨吞容易，現在早就不是有辦法靠一個產品上市造就億萬富翁的年代了，讓開發者願意參與，讓一般使用者願意掏出小錢，讓大企業願意掏出大錢，纔是開放源碼專案走上商業之路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