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琉璃/Dolls

侯麥拍過四季愛情系列（春天的故事、夏天的故事、秋天
的故事、冬天的故事），韓國導演金基德下一部片子叫做
「春夏秋冬春」（春天夏天秋天冬天之後還有春天）；現
在北野武拍的這部新片，也跟四季脫不了關係。

我在這裡會打破片子原有的切割跟順序，因為我覺得這樣
子會更容易解讀。

這部片子大致來說，也可以切割成四個季節。春天，婚禮，
公園；如春天般繁華的是縱貫全片的山本耀司時裝秀；由
於片子就是春夏秋冬，因此每一個季節的服裝都有了。而
且男女模特兒至少各一人，還有比這更好的時裝秀？

春天，蝴蝶，菊花；蝴蝶最早出現的片段是女主角在精神
病院時，地上那一隻緞翼的蝴蝶，正如慘遭拆散的愛情無
可回覆，又如女主角失去了愛情只得尋死。

男主角帶走女主角，車輪碾斃的還是那隻蝴蝶。雖然是春
天，但是已經沒有希望了；妳將會看到他們兩人下了車走
著，卻漫無目的。

夏天，海邊，玫瑰；早已經是愛意萌生的歌迷顏井，在歌
手山口春奈因車禍而毀容之後，得知山口春奈不願意任何
歌迷看到她已毀的面容，竟做了一般人根本無法想像的事。

他看著山口春奈最後拍攝的寫真集，反覆地看著同一頁，
直到山口春奈的影像在腦海中清晰映下，然後他拿著刀子
毀去自己的雙眼。

從此，顏井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面容姣好的山口春奈。
然後他拄著柺杖，千里遠行，只為了能夠靠近山口春奈。

秋天，山上，楓葉；冷血的黑道老大，當年離開了情人；
多少年過去，他的情人卻還是一樣，每個星期六帶著便當
期盼著情郎歸來。

黑道老大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不願意再一次傷了情人的心，
於是他瞞著事實不說。他開始每星期六過去，只是坐下來，
陪著她吃便當。

楓葉的飄落卻是靈魂的殞落；顏井被車撞死，徒留山口春
奈；黑道老大被仇敵槍殺，昔日情人重拾的愛戀再次離她
而去，只剩下便當，甚至連每次把便當吃掉的鄰人（剛好
就是顏井）也不復見。

冬天，白雪，文戲；片頭那樣的偶戲，如果我沒抄錯的話
叫做「文戲」。片頭的文戲其實就是在點出男女主角的命
運，看到片尾的時候妳就會佩服我的神準預測。

文戲的戲偶，只剩下軀體。他們的動作是其後操偶師的動
作，他們的聲音是聲優的聲音。妳會看到操偶師的投入，
好像戲偶就是操偶師；但那還是擺脫不了偶的本質。

男女主角甫出場的時候，身上繫著紅色繩索，這有好幾層
意義；首先是說明著他們兩人其實也只是偶，被繩子所操
縱；另一方面這也呈現出某種對於愛情的解讀：兩個人看
似自由，卻隱約地被對方綁住；除了一直走下去，別無他
法。

劇中女主角因為男主角被迫與他人結婚，服藥自殺不成，
因此心智異常；或者乾脆說整個人「空掉了」。而男主角
在那之後，雖然還可以勉強的照顧女主角，但是心細的觀
眾應該也要看出來，他也瘋了。所以兩個人才會那樣的走
下去。

一直走到最後，雪的盡頭、路的盡頭，終於兩個人再度回
復正常 — 不，應該說兩個人終於都發瘋到相同的境界，
他們看到天使項鍊，他們笑了。他們知道他們再也不會分
開，永遠永遠。

這是典型的日本片，因為總是有無限多的邏輯漏洞。不過
這不真的有損其價值。除了山本耀司的服裝，妳還可以在
這部片子裡發現許多雖然很刻意，但事實在很漂亮的場景。

例如當男主角跟女主角走過一大片風車的時候，妳會發現
風車在男主角經過的時候會轉動，但是在女主角經過時都
停了下來；還有一幕是在日落的時候，男女主角走過山脊，
此時天上有不多不少剛好兩隻鳥飛過。整個畫面被日落的
餘暉映照的通紅。另外一幕是在女主角失足差點滑落的湖
畔，又是不多不少兩隻水鴨游過。

最後一幕，當兩人掛在樹上時，剛好日出。那種心如刀割
大概也只有北野武拍得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