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鍵盤] 密醫

這一篇文章是我在 2000/02/25 寫的。當時我大學三年級,喜歡東扯西扯到處亂想,所以當我看完了羅賓‧威廉斯主演的《心靈點滴》之後,先後寫下了兩篇文章:第一篇是討論教育的東西,寫完之後定標為「密醫」;第二篇則是反過來思考跟醫療有關的事,後來定標為「為師」。

這兩篇文章都曾經被我發表在 BBS 個人板上,也曾出現在我之前的個人網頁裏;雖然都有些年紀了,但是自己翻出來讀還是會覺得很有趣,可以看見自己當年的熱情。以下就是第一篇文章《密醫》當年的原始版本,隻字未改。

密醫—觀「心靈點滴」有感

這樣的問題,其實應該早在看完羅賓威廉斯的「心靈點滴」後就該有所思索;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當時似乎也沒有想太多,可能是因為考期近了的關係吧。總之,現在想到了,這就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最最核心的問題,其實是從「醫療」這種行為的界定開始思索,一不小心就能牽扯到一大堆看似不相關的領域。至少在我才剛開始寫這篇文章的同時,腦袋瓜子裡已經全是社會和政治的問題了。

會去思索醫療的理念,其實倒不是看了電影的關係;若說這麼切身的課題還得透過第八藝術來點醒,那我也真的太不上道了。事實是念了兩年半的聽語治療,有這麼一天,一個朋友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為什麼當初不去念特教?雖然當時很粗淺的回答他其中的專業大不相同,可是事後想來總是怪怪的。

首先湧上心頭的就是「醫療和教育要如何區分」?很奇怪,好像沒有人討論過這個問題,偏偏諷刺的是目前的學校機關中,特教老師和語言治療師搶飯碗的案例卻又多得不得了?

就讓我們先來看看「醫療」吧。

學醫的人,腦袋瓜子裡應該都有一個很清楚的輪廓,描述著這一行的四件要緊的事:評估、治療、復健、諮商。簡單的說來,評估做的事就是要知道個案哪裡有問題?有多嚴重?治療就是想辦法把問題排除;復健就是當問題排除不了時,想辦法彌補功能上的喪失;諮商就是要讓個案知道你在作什麼?他要如何配合?

接著很快的看一下教育界都做些什麼事:

首先老師們會試著瞭解學生懂了多少;或許施以測驗,這倒不一定。接著因材施教,根據學生的程度擬定教材,教導學生觀念、使其瞭解教學的內容。如果在班級中有特殊的小孩子,老師更該另外設計個別化教學方案,以符合該學生的能力。最後還要跟學生家長溝通,讓他們瞭解老師在學校做些什麼?學生表現如何?家長如何配合?

咦?突然發現兩者很像對不對?當然有人會質疑這只是利用陳述方式大玩文字遊戲,企圖塑造出兩者相等的假象。這是自己言論的缺失,當然我也不否認,畢竟經由這樣不嚴謹的思考方式來想問題,實在太容易落入循環論證的坑洞了。於是,我又從另外一個方向來分析這個問題。

這次可是從純醫學的角度來想問題的。

話說精神醫學和神經醫學之前,其實有著很微妙的若離若和的關係。一般人很能夠把這兩者區分開來:神經有病灶就是神經科,神經無病灶但精神異常就是精神科。很合理的想法,可惜完全沒有摸到問題的本身。重點其實在於數百年來,沒有人能夠武斷的說,精神狀況可以和神經系統毫無關連。

事實上近幾年來的研究紛紛顯示,所有精神上的表現,甚至於所謂心靈上的問題,其實都可以視為神經架構中,目前無法觀測等級的連結問題。或者更白話的說,他們只是在神經系統的加權網路連結和其他人的不大一樣罷了。

由於這種結構上的不同,以目前的科技尚無法觀察,更別說直接更動了;因此我們不能直接以傳統的外科手術加以改變,或者說是修復—如果把多數人的結構視為常態的話。權變之計就是將整個神經系統視為一個黑箱,我們只要知道怎樣的輸入會產生怎樣的輸出就好,至於詳細的變化就是這個黑箱內部自己的事了。

藉由這樣的想法,各種心理的理論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尤以行為學派為盛);即便眾說紛紜,大家對於輸入—輸出的關連性還沒個定論,但是基本的原則(神經系統是個大黑箱)卻都是共通的。直接利用外在的行為,來去修正神經系統中不為人知的加權網路連結錯誤;這絕對牽扯到生理架構,十足的醫療行為。

如今先進文明更證實了這種想法的正確性—心理醫師、或者精神科醫師,拿得可是道道地地的醫師執照啊!甚至不可否認的,這些專業人員的訓練中,佔絕大多數的甚至不是心理或精神的東西,而是在明辨人類的解剖生理呢!這種設定之下,無非是認定唯有確實瞭解了各項生理現象的意義,才能夠掌握個案的狀況,以給予最適宜的治療策略。

這樣的說法雖然建構在精神科學定位這項大膽的假設之上,不過至少我個人是如此篤信的。或者說,截至目前為止,筆者還沒有聽過有誰能夠有力的反駁此一說法。

接著,當我重新思索教師實際作的事情時,整個現象有了微妙的變化。

撇開前面拉哩拉雜一堆咬文嚼字的陳述,教育體系的專業人員其實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幫助學生建立起更完備的思考模式,或者直接用「認知」這個詞彙來表示。不論是思考模式也好、認知也好,不可否認的都是屬於心理層次的行為;套回前述神經系統黑箱的假說(別忘了,至今沒有人能夠否定這項假說),這樣的工作無疑的也是藉由外在的行為來改變神經系統無法被觀察到的加權網路架構。

這種加權連結網路的結構變化,左右了一個人的人格特質,也就是他接受刺激後的思考準則、行為模式,以及重要觀念的認知。事實上,許多教育理論所談的,無非是透過不同的外在行為(也就是教學的方針、理論),改變學生的精神狀態(表現出來可以加以評量的部分,正是行為、成績等外在行為)。

此言倘若不假(其實也沒有人能夠說它錯得徹底;雖不中亦不遠矣!),那麼我必須說這是一種醫療行為。

於是教學的本質不但應該歸屬於醫學,而且我們還必須批評現今的教育是一種密醫的行為。

會使用如此強烈的措辭其來有自。請注意這些從事醫療行為的教師,本身沒有任何的生理解剖背景;我再次強調,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引起怎樣的生理回饋。如此審視今日的教育,就不難瞭解為何會有不當體罰的產生;因為他們只知道利用處罰來削弱不該有的行為,卻不能掌握這種處罰所引發的生理機制。唯一用作衡量輔佐工具的,僅只是毫無科學根據的「經驗」二字而已。

很難想像在這樣先進的文明中會有如此落後的事情發生,推論至此讓我不禁懷疑,或許是我自己哪裡沒有設想周到?否則集眾人之思何以不及一人之考量?漸漸地我發現果然是社會本身的問題。這是政治。

既得利益者不願放棄自己所擁有的、更不願意沒面子的認錯,造就了這種情勢的產生;當然文明的進步太慢也有影響,當人們能夠證明自己正在做不該做的事時,已然太晚。

不過打壓政治立場、甚至要求教職人員退位都不是本文的目的,甚是也不是筆者所樂於見到的。原因無他,只因為這樣子會使得百姓未收其利,先蒙其害。

很多事情得慢慢來,在此提出這項論點主要是希望能夠引起大眾的注意,重新正視我們的教育問題,並且期盼在未來能夠有更合理的發展方向;教師該有醫學背景、醫療人員更要有教育素養,這兩件事都是該被重視的。

教師的工作不只是教育而是醫療、醫療人員不單是醫病更要醫「人」,這正是筆者所抱持、推廣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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